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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1年03月30日南方都市报
　　我从未因工作而做噩梦
　　
　　姓名：曾鸽年龄：25岁籍贯：湖南长沙标签：东莞市殡仪馆唯一的女遗体化妆师、准妈妈
　　“整天面对死人比面对活人好，死人不会去算计你、害你，这种环境单纯一点。”
　　“别人问我在哪里上班，我都会如实说在殡仪馆。有些人会觉得跟死人打交道很晦气，但我不在乎别人的感觉，别人能理解就理解，不能理解也无所谓。”
　　“逝去并不是终结，而是超越，走向下一个旅程。”2008年，日本电影《入殓师》风靡世界，让世人对遗体化妆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。守护生命最后的尊严，这是所有遗体化妆师的共同心愿，曾鸽则是这个群体中较为特别的一位。
　　曾鸽是东莞市殡仪馆目前唯一一位女遗体化妆师，从业已有整整一年。这一年里，她为不计其数的遗体化过妆，从最初的害怕到现今的坦然，她已逐渐爱上了这个行业，因为“整天面对死人比面对活人好，死人不会去算计你、害你，这种环境单纯一点。”她说，她愿意做一辈子的化妆师。
　　为就业，她选择了殡葬行业
　　跟很多殡葬从业人员一样，曾鸽最初选择这个行业跟就业相关。2005年，曾鸽高考结束准备填报志愿时，她的班主任告诉她，“殡葬行业是特殊行业，很好找工作。”
　　曾鸽自己则有点发怵，她从小胆子很小，小时候去乡下外婆家玩，乡下的厕所都建在屋子外面，一旦到了晚上，曾鸽便不敢单独去上厕所，“老是怕碰到鬼。”但曾鸽的父母很支持她，她转念安慰自己，“那么多人学殡葬专业，人家都不怕，我怕什么？”
　　当年，曾鸽前往长沙民政学院上学，就读现代殡仪技术与管理专业。2008年夏天毕业时，曾鸽才发现，殡葬行业已基本趋于饱和，“要进好点的殡仪馆很难。”于是，她放弃了专业所学，先后在西餐厅、保险公司上班。
　　去年4月1日，曾鸽应聘到了东莞市殡仪馆，被分配当一名遗体化妆师。当听到领导安排的那一刻，曾鸽开始了思想斗争，她还是很害怕。但曾鸽的父母和老公都非常支持她，让她既来之则安之。
　　将面对怎样的遗体，永远未知
　　如今，曾鸽已经忘记了自己正式化妆的第一具遗体是什么样了，但她对最初的恐惧感仍记忆犹新。
　　“第一感觉就是，如果他指遗体突然活过来了怎么办？如果他突然把眼睛睁开，把手一挥，怎么办？”曾鸽说，这是她从业最初那段时间，每次面对遗体时最大的恐惧。
　　但曾鸽只用了短短一个星期便调整了过来。每次给遗体化妆时，她都会告诉自己，这些遗体大多是从医院运过来的，既然医院已经判定他她死亡了，肯定不会错，“不会突然活过来的”。
　　很多遗体运到殡仪馆时，都已装在棺木里，且用尸袋包着。每次给遗体化妆前，曾鸽都要自己打开棺木，然后打开尸袋，再给遗体化妆。
　　“你将要面对的是具什么样的遗体，永远是未知的。”曾鸽说，有时自己打开尸袋看到遗体，会突然被吓到。“有的满脸是血，有的脑袋被压扁了，有的嘴巴还张开着，眼睛也睁着。”有一次，曾鸽打开尸袋后，发现遗体的嘴角有血，她便拿起毛巾，准备把血擦掉，谁知遗体的嘴巴还含着很多血，突然间那些血从嘴巴里喷了出来，差点溅到曾鸽的身上，“当时非常害怕”。
　　还有一次，一个20岁出头的女孩，因为拒绝了男友的求婚，被男友残忍地把脑袋和双腿砍了下来。女孩的遗体运到殡仪馆时，曾鸽的一名男同事准备给她化妆，曾鸽站在一旁看着。突然，遗体的脑袋滑了一下，差点掉到了地上，曾鸽吓了一跳。
　　最恐惧的是尸臭味
　　天气寒冷的季节，也是殡仪馆最忙的时候，因为很多老人都承受不了寒冻天气而离世。这也是曾鸽最为忙碌的时刻，一天最多要为七八十具遗体化妆。
　　曾鸽觉得给遗体化妆跟给活人化妆本质上是一样的。“给遗体化妆的原则是自然、安详，一些皮肤好的遗体就容易上色，一般打些粉底、腮红、涂点口红、整理一下头发就可以了，而一些生前患乙肝的遗体，皮肤容易变色，比较难化妆。”一旦遗体被清洗干净，化妆起来就很快，一般几分钟之内就可以搞定。
　　但对于曾鸽来说，从业整整一年，最让她恐惧的不是各种惨状的遗体本身，而是“尸臭味”。
　　曾鸽说，溺水而亡的遗体很臭。如果是刚刚溺亡就被打捞上来的会好很多，但那种溺亡很久、浮出水面、已经肿得很厉害的遗体会变成深绿色，味道非常难闻。有一次，有一具很臭的溺亡的遗体运到殡仪馆，曾鸽的一名男同事给遗体穿衣时，因为难以承受尸臭味，戴了5个口罩，曾鸽便笑着告诉他“戴多少都没用的！”
　　夏天是游泳溺亡高发期，曾鸽一天最多要为将近十具溺亡的遗体化妆。曾鸽是近视眼，戴着眼镜给这些遗体化妆时，常常因为天气太热，热气把眼镜片都给蒸模糊了，严重影响了她的工作进度，而另一方面又要忍受尸臭味，曾鸽只好憋着气，加快化妆的速度。
　　打算做一辈子化妆师
　　尽管工作内容比较特殊，但曾鸽说，下班后，她从来不去想工作的事情，而且一旦把遗体化完妆就会忘记，除非个别特殊的情况。曾鸽也从未因为工作内容而做过噩梦。
　　遗体见得多了，曾鸽感受最深的是生命的脆弱。每当她老公骑摩托车载她出去玩，把车开得很快时，曾鸽都会提醒老公开慢点，还开玩笑说，“要不要我上班的时候，拍一些车祸死亡的遗体照片给你看，看你还会不会开这么快。”“生命真的很脆弱，两个人骑单车相撞都会死人，更何况其他呢？”
　　现在，曾鸽是一位幸福的准妈妈，还有一个月，她的宝宝就要出生了。为了照顾这位大肚婆，殡仪馆每天都会有意地减少她的工作量。而家人从未因为工作对曾鸽有任何微词，反而十分支持她，公公婆婆更是觉得她“很不容易”。曾鸽觉得自己“挺幸运，也挺幸福”，她愿意做一辈子遗体化妆师。
　　采写摄影：南都

记者田玲玲
　　对话
　　“我很不理解
　　自杀的人”
　　南方都市报以下简称“南都”：在大学的时候，有想过现在的工作是这个样子吗？
　　曾鸽：上学的时候，我们系主任就跟我们说，殡仪专业的学生去食堂打饭，其他专业的学生知道了都会吓跑。我当时就说，这样很好啊，那我们打饭就不用排队了。我是乐天派，这跟我从小的教育有关。在这个行业做了一年，觉得生命真的很脆弱，但这个是上学时体会不到的。
　　南都：从事这个行业整整一年，对生活的想法有什么改变？
　　曾鸽：生老病死很正常，正常死亡的可以接受，但非正常死亡是完全可以避免的。很多时候，都是我们自己太大意了。
　　人生在世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。我很不能理解自杀的人。我看过很多年纪轻轻的人生病死了，但他们自己不想死。那些自杀的人如果来看看人死后是什么样子就不会自杀了。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，有太多牵挂了，干嘛要自杀呢？
　　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很不容易，要好好活着。生命很脆弱，要珍惜生命，要想开一点，不要钻牛角尖。
　　南都：你们的工作是给死者提供最后的尊严，其实很伟大，很有意义。
　　曾鸽：其实有时候，别人问我在哪里上班，我都会如实说在殡仪馆。有些人会觉得跟死人打交道很晦气，但我不在乎别人的感觉，别人能理解就理解，不能理解也无所谓。
　　当然，也有很多人说这份工作很伟大，其实没什么，这很正常。但是有人理解的话，心里会很欣慰。
　　南都：未来有什么打算，还会继续做遗体化妆师吗？
　　曾鸽：做一辈子化妆师挺好的，无所谓。整天面对死人比面对活人好，死人已经死了，不会去算计你、害你，这种环境单纯一点。我不喜欢很复杂的环境，一个人活在世上，搞那么复杂干嘛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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