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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本报特派

记者孔令君朱晨驻京

记者柳田
　　因为“活熊取胆”——利用引流技术，从活熊身上采集胆汁，然后制成熊胆粉和熊胆胶囊等药物，一家名为“归真堂”的企业，在谋求上市前成为千夫所指。
　　就在风口浪尖上，归真堂昨天敞开大门，邀请全国的媒体

记者和动物保护组织参观养熊基地。
　　

记者满怀好奇奔赴福建，一睹真相之外，更关注的是“熊和人”：一方是熊的福利，一方是人的健康，熊胆产业将何去何从？在现场，各路人士再次展开激烈争论。
　　争论一：“活熊取胆”到底痛不痛
　　现场看来，熊被取胆时，的确并非像网上有些文章描述的那样，“两眼瞪起、青筋爆出、惨叫震天”？
　　据专家介绍，

记者所看到的是最新的“活熊取胆”技术，称为“无管引流”——在幼熊长大到3岁时，要在养熊基地接受一次“造瘘手术”，在胸口和胆囊造一个通道。手术后，熊的胆囊“就像篮球的单向气门一样”，金属导管插进去，胆汁就流出来，抽出来就闭合了。所以，熊在不取胆汁的时候，能够相对自由地活动。
　　这确实与过去的“活熊取胆”技术不同。8年前，

记者探访过一个位于天津郊外农户家中的非法养熊点，当时，养熊的老汉在熊的胆囊插了一根硬塑料管，再套上软管连到体外，接上一个输液袋储存胆汁，每次熊进食的时候，所分泌的胆汁不断地流出体外。据悉，此法最易让熊感染发炎，而最为人诟病的是，为了防止熊抓掉软管，还要给它穿上一个“铁背心”。因为小型养熊场条件有限，熊几乎没有活动空间，被关在狭小的笼子中不能动弹，“十年未见阳光”。
　　据当年的养熊农户说，若不给熊穿“铁背心”，熊必定会因为胸口的痛苦，“硬生生将导管拔出”，牵扯内脏肠道而死。“还有一只熊因为承受不了取胆汁之苦，活活把自己撞死在笼子里。”
　　据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李明介绍，从2006年开始，国家林业部门开始审查全国的养熊厂，凡有“铁背心”、“小笼养熊”等虐待现象的，一律取缔，很快，全国养熊厂由70多家减少到40多家。
　　也许正是出于对技术进步的自信，中药协会会长、原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副局长房书亭认为，现在“取胆汁过程就像开自来水管一样简单，自然、无痛，完了之后，熊就痛痛快快地出去玩了。我感觉没什么异样！甚至还很舒服。”
　　但此话迅即引来一场“汝非熊，焉知熊不痛”的争论。有网友表示：“在身上刺一个伤口，每天都用导管戳开两次，这个过程很迅速、无痛苦，不影响健康。你相信吗？”
　　争论二：对熊的体质有没有伤害
　　归真堂的一份说明中，明确认定利用目前技术“活熊取胆”，“对熊的体质并无任何根本性的伤害。”
　　“黑熊每天分泌的胆汁如人的新陈代谢一样，大约有1500毫升至2000毫升，如果没有对它进行引流，将会自然分泌排泄。”归真堂认为，若在熊的分泌高峰期所采胆汁不到总分泌量的十分之一，就是

记者昨日目测的“每只熊取胆汁量大约半罐啤酒”——200毫升以下，这样不仅对熊无害，“引流胆汁实际上是一种资源利用”。
　　中国科学院动物研究所研究员黄乘明认为，“无导管引流技术，从2005年左右就开始在国内普及，至今还没听说对熊造成较大伤害的。”
　　而

记者从长期从事取胆黑熊救护的亚洲动物基金处获悉：“99经过无管引流的黑熊患有胆囊炎。”
　　“无管引流可能造成熊的胆囊移位、创口感染，以及胆囊和肝脏疾病。”该基金对外事务部总监张小海告诉

记者。“在临床上的病变现象与非法的取胆方式没有区别，无论怎样提升技术或改善环境都是无济于事。”该基金的兽医莫妮卡说。
　　2001年以来，亚洲动物基金共解救277头黑熊，收养于四川龙桥黑熊救护中心，其中181头来自使用无管引流术的养熊场。据莫妮卡介绍，基于对这些黑熊的病理诊断，其中一半以上患有胆囊息肉，121头已经死亡的黑熊有35死于肝癌，还有不少熊因为胆囊炎只能切除胆囊。
　　究竟该听谁的？

记者特意求证了第三方，成都一位与熊相处了十多年的资深老兽医汤医生。“胆汁最主要的作用是辅助消化食物。与传统印象中的肉食动物不同，黑熊的主要食物是水果、蔬菜、蜂蜜等，这些相比于肉类而言，所需的胆汁并不多”。以汤医生的了解，目前的“活熊取胆”技术，相比过去的确有了很大的进步，“造瘘手术”能将感染的风险大大降低。“但这一切的基础，是规范的手术和平时对引流器具的严格消毒，否则仍可能对黑熊的身体产生不良影响。”汤医生说。
　　争论三：熊胆到底有无替代药品
　　养熊场参观活动结束后，各路

记者被陆续劝离养熊场，乘车来到惠安东南大酒店，参加归真堂安排的专家座谈会。会场内，由归真堂邀请的15位中医药和动物研究领域的专家坐镇主席台，接受各路

记者轮番“轰炸”。
　　问题聚焦于熊胆作为中药原料，到底能否被取代。
　　“若指责活熊取胆，那只能毁了熊胆这一味中药。”中国药科大学教授周荣汉说。虽然德国、意大利已经合成了“人工熊胆”，也已经在中国投入制药，但人工熊胆不能完全替代熊胆。“取胆救人，何罪之有？”周荣汉反问。
　　“熊胆的功能很多，不仅清热解毒、明目止痉，对脂肪肝、白血病、肝胆肿瘤、乙肝等，都有一定的防治作用。”中国中医科学院研究员周超凡说。而所谓的“不可替代”，指的是单一药物无法达到熊胆的综合疗效，“但一些植物药，能够替代熊胆的某一主要功能，比如清热解毒，金银花也可以。”
　　实际上，专家们无法明确列举出任何一种“非熊胆不能治”的疾病，

记者探访归真堂位于泉州的专卖店，售货员也坦言，类似熊胆茶等产品“主要是保健品”，而本报

记者采访过的上海中医药大学一位药学专家，自言行医数十年，从未开熊胆这味药……
　　复旦大学教授俞吾金认为，随着现代医学的发展，熊胆已并非不可或缺，而且即使确有需要，也不应该采用极端方式。就算目前采集胆汁的方式已经达到所谓“无痛”，“但从熊出生开始便长期限制其自由，通过手术改变其生理状态等，仍为自然哲学伦理所不取”。
　　“不管结论如何，此次熊胆之争本身就是社会的进步。”俞吾金指出，目前问题的关键，仍是缺少相应的法律，使得政府监管无力。“政府应该有明确的立法，规定其行为边界，变道德谴责为法律约束方有效果”。
　　亲睹现场“活熊取胆”
　　11秒，橙色的胆汁在烧杯里晃荡
　　归真堂说到做到，昨天，当着数百名

记者的面，工作人员当场演示给黑熊“取胆汁”。
　　工作人员动作很迅速，拿出金属导流管，半根筷子长，端口圆润，插入黑熊胸口，

记者心中默数，11秒，橙色的胆汁就在烧杯里晃荡着，

记者目测，大约半罐啤酒的量。
　　黑熊只顾着埋头食槽，狼吞虎咽。没有哀嚎，若熊脸如人脸，

记者实在没看出黑熊皱眉、瞪眼、龇牙等等类似的神情。
　　笼子是为取胆汁而设计的，甚至母熊和孩子所在的繁殖区，都是如此——一个类似动物园的大笼，10平方米左右，三面墙，一面铁栏。铁栏连着小笼，仅容黑熊趴着进食，四肢趴开，埋着头，除了吃饭，动弹不得，将胸口和腹部暴露给金属引流管。
　　2号动物室里有嚎叫，有黑熊不断拍打、或者撞击着铁栏杆的声音，工作人员说这很正常，“人有时候也要叫两声。”
　　按饲养员的说法，可能是因为饿了，平时，喂食与取胆汁都在早上6点，今天为了“可恶”的

记者，饿到了8点。饲养员一声声地求着

记者们快点完成观摩，“好多熊还没吃饭呢。”
　　

记者们要求进给熊造取胆通道的“手术室”，开门后，只见几个金属手术床、无菌室，无它。再登上屋顶，俯瞰到的，只有数十只幼熊，无忧无虑地在活动区“放养”，36个月后，它们将日复一日地为人类提供胆汁。
　　黑熊在这里的命运，用归真堂董事长助理吴亚的话说，是“幸福”的，“野生黑熊的平均寿命约为35岁，我们这里的黑熊大多能有40岁。”因为在这里黑熊的饮食好，“福利”好。
　　工作人员的说辞，包括“这里的熊很少生病”，虽然这里设有保健室、手术室和隔离区，再比如“基地的熊还没有死的”。
　　现场，

记者们言辞激烈：“据说，基地里的熊根据健康状况分为、、类，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类最健康的？”“听说，熊取胆汁时这么听话，是因为事先被打了麻醉？”“这简直是污蔑。”吴亚坚决予以否认，公司还以打赌发誓——让

记者选出代表，“驻场”24小时，“看看有没有麻醉和虐待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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